前几天和户主请同学们一起聚了聚。
户主与大家第一次见面,有点儿用力过猛,终于不胜杯杓,整个人的言行都有点走形变态闹笑话。
我属于基因里不带解酒酶质的人,一碗米酒就能把我醉倒。能力不够底气就弱,端一杯茶敬人酒,总感觉占了喝酒人的便宜,可是不敬酒又觉得很失礼,所以酒席越热闹,我通常越沉默——因为怕被人看见怕被劝酒。
当然往往,我就成为那个一直到最后都醒着的人。
记得有一回我一个微醺的女友对我撒娇:真烦人,你为什么要那么清醒。
我想,微醉的人的确很讨厌我清冷的眼神。
而醒着的人看醉酒呢?看见的肯定远不仅仅只是些笑话。
先说个酒醉的笑话。
九十年代每个家庭最贵重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。偷自行车的人也多,即便用粗壮牢固的链条把自行车锁在栏杆或者树干上,小偷也有办法撬锁偷车。
有一晚,我们公司卢科长跟他小舅子聚会喝高了。月黑风高夜,他晃晃悠悠骑了二八大杠自行车回家。
醉酒,平衡功能丧失,他一路骑一路跌,跌倒了爬上车,趔趄着继续骑,再跌再骑,从城西到城东清醒的健康人大概要骑四、五十分钟,晕乎乎的卢科长没法核算他究竟用时多久。
反正他一直坚持到公司大楼门前,大声吆喝住单位宿舍的年轻同事的名字,然后,非常潇洒地完成了当晚的最后一摔——
次日酒醒,那个救他的同事控诉:人摔得青头紫脸的,居然还不顾一切紧紧攥着车把,怎么拉都拉不开。
大家都笑翻了。
他也笑,说啥都不记得了,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坚定不移地守护自行车。
那时卢科长是部门副科长。
正科长姓马。
每年年底,马科长和财务汪科长就带着卢科长和我到县城去检查工作。
九十年代搞接待工作餐必须要喝酒,喝酒必须要灌醉。客人醉了才算接待工作圆满完成。
马科长他们仨到每个县城之前都要商量拼酒的战术,谁主攻谁助攻谁断后,颇有田忌赛马的意思。
有一回一桌人觥筹交错、杯酒言欢,马科长独自起身如厕,步伐稳健有力。可是这里一圈酒转过来,汪科长奇怪道这马科长难道怕喝酒躲起来了?他和卢科长寻到男厕所,只见马科长一头歪倒在地呼呼大睡呢。
我当时心里一直把科长们看作老头,现在掐指一算,他们当年大概不过五十左右的年纪,正当中年。
时隔经年未有联系,不知曾经多少醉有没有伤了老头们的身体。
醉酒,往往最见性格。
喝高了,酩酊大醉不闹酒倒头就睡的人,多半性情冷静、理性克制。有个段子说陶渊明接待客人喝酒:我醉欲眠,卿可去。我先喝醉了去睡觉,你喝好了你就走,不送了。他到底在"体制内"多年,喝再多也绝对不会像诗仙李白那么恣情纵酒、花天酒地、忘乎所以。
我发现有两个现象,一是官场中人多为性情内敛,二是大部分汉人都不如少数民族那么能歌善舞、尽情释放、不加掩饰,真情流露。
这可能无关乎人种血缘,很大因素取决于汉文化的约束影响——毕竟朝代轮转交替汉人早已经不那么汉了,而汉文化却历久弥新。
说到闹酒,扑在我怀里痛哭流涕的倒有一个美女小姐姐。
当年她约莫三十五上下,时髦美丽,由县公司领导一个中年老男人带来酒桌上。
那时候我们科长去县里被他们灌醉,他们县公司领导来,这边肯定也不能饶了他。
最开始我以为她被带来拼酒的。
她也的确善酒,酒到杯干,英姿卓越。人又漂亮,几杯酒下肚,唇红齿白,面若桃花,眼波流转,千娇百媚。女人喝酒能喝得如此富有魅力,年轻的我几乎不错眼珠地观察打量她。
一般情况下,端起酒杯的女人能喝下半斤酒,那男人基本上就是八两打底。美酒佳人,大家都喝得愈发尽兴。
这样一来二去,酒到散席,每次就只我眼神清醒。
后来有一次,她就醉了。哭。使劲推开县公司老男人的搀扶,独独扑向我,两只臂膀勾住我脖子,人就挂住我。醉酒的人好沉啊。
你是不是瞧不起我?她这样问得我莫名其妙。
你看太冷静的人总是容易被人误读了眼神里的感情。
那一夜她跟我聊她老公带女儿在北京,要求她同意"假离婚"。领了离婚证,哪有假离婚?这不就是被欺骗与被抛弃?
我那时太年轻,还相信爱情。我不能完全理解她对我说的那些话,更不懂她为什么要对我说,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。
我就那么懵懵的搂着她,努力挺住身体承受其重。
之后再没见过她。
那时我一直以为,女人醉酒闹酒真是失态。
但如今,作为一个饱经沧桑的小老太,我想说,人生不能酣畅淋漓醉一场闹一回,何尝不是一种憋屈的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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